“你还能去哪？”

燕京城的勳贵世家里一般藏不住秘密。托姜羽凡的福，他这一路上处处高调，被多少人瞧见他们二人同行。他被定国公府扫地出门的事情怕是顷刻间便能传的人尽皆知。

燕京这地方，素来拜高踩低，这么个当口，谁敢收留姜羽凡？

“瞧你这话说的。”姜羽凡砸了砸嘴：“我姜小爷相知满天下，好朋友多得是，还能寻不到个合适的住处？再不济，我就搬到卫所里住去，谁还敢把我赶出来不成？”

君青蓝微颦着眉头。姜羽凡出门时走的急，怕是并未带足银钱，如他那般锦衣玉食惯了的世家子。能中羞涩的认知立刻就能让人崩溃。

“你不必为我忧虑，我去投奔苗大哥去。自打阿茹嫂子过世以后，苗大哥始终称病在家。我正好去与他做个伴，两个人一道住着总比他一个人闷着好。”

这倒是个妥帖的法子。君青蓝仔细想了想，眼下的确没有比昇平坊更加合适姜羽凡暂住的地方。

“这法子不错，我寻你们也方便。”

姜羽凡一边点头一边拿眼睛瞄着君青蓝，见她满目愁绪，便在眼中生出点点璀璨的光彩：“你这满目惆怅的是做什么？小爷我不过出来逍遥几日，你当我能遭多大的磨难？且放宽心吧，我娘只会比你更忧虑，她撑不了几日。”

说着话，他抬手朝君青蓝肩头重重拍了拍：“你只管在府里好好准备着，过不几日，我就会风风光光来接你过门。无论咱们这一场姻缘起因为何，总不能叫你吃了亏，我得叫全燕京的人都瞧见你风光大嫁。”

那人语声飞扬，顾盼神飞，君青蓝盯着他的背影沉默良久。此生能得到如姜羽凡这般的朋友，算得上是老天爷对她的厚待了，假婚之事，终究对他有太多亏欠。她这一生无以为报，也唯有希望他能早一日寻到懂得欣赏他的女子，成就自己一番美满姻缘。

姜羽凡到底还是低估了贞容大长公主的定力。依着他的想法，怎么也的三五日他娘才能消了气。哪里想到才转过天来，定国公府浩浩荡荡的下定队伍便惊动了整个燕京城。

盯着摆了满院子的箱笼，君青蓝好半晌没能说出话来。

此刻才刚刚过了辰时，正是一天里阳光最温和的时候。深冬的早上，草木凋零，人丁单薄的烈国公府里越发的冷清。这铺陈开来的鲜红却一下子照亮了人心，叫人瞧着似乎整个人都重新活了一般。

君青蓝到底是个正常女子，也曾幻想过大婚时会是怎样一副场面。如今乍然被这些箱笼灼了眼，心底里其实还是很有几分窃喜的。

“现在是冬天，我实在找不到大雁，便在大兴市里定做了这么一只漆木的，倒也新鲜漂亮，你可得抱好了。”姜羽凡笑眯眯将捧在怀中的那一团硬塞进君青蓝手里。

君青蓝垂首瞧去，嘴角不可遏制的抽了一抽，这是……大雁？若您不说，还真当是一只粽子呢。这需要裹这么多的红绸么？

“各位辛苦了，到桂七那领赏钱去吧。”姜羽凡语声铿锵，大约是人逢喜事精神爽，周身皆如带了一层光，将大手一挥，豪迈而欢快。

桂七始终躲在人群后，在这火焰般鲜红的海浪里，他那一身黑尤其的浓烈醒目。仿若将他整个人都蒙上了一层灰，黯淡无光，与满院子的喜庆格格不入。

他已经尽力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，却还是难逃被小主子揪出来的命运。眼看着挑夫，媒人们如同一群欢快的鸟，叽叽喳喳便朝他扑了来。桂七深深吸口气，连君青蓝都能瞧出他眼中的怨念。而那人终是什么都不曾说，规规矩矩领着院子里的人出去打赏去了。

“你这……场面有些吓人。”好容易再度安静，君青蓝才努力从那一片鲜艳的红色中带来的荣华里挣扎出来：“咱们这大婚不过做个样子，何苦搞出这么多事情来？”

“不将戏码做齐了，别人怎么能信？”

“你送了这么些聘礼过来，我可要怎么办？”君青蓝瞅着那些箱笼，缓过神来之后便渐渐尝出口中难以言表的苦涩味道出来：“若是我没有记错，过不几日，女子家中需要拿出与聘礼相当的嫁妆送入夫家去……吧。”

一句去吧被她说的百转千回，意味深长，颇有些忧伤。普天下谁不知道，她这个县主没有封地，没有父母兄长，没有产业。除了御赐这一座府邸，真可谓是一穷二白两行泪。

去哪我你寻来价值相当的聘礼？

“你傻么？”姜羽凡瞧她愁眉苦脸一时心情大好：“谁说置办嫁妆需要花银子？”

不需要银子？君青蓝正自愕然，便瞧见姜羽凡走至聘礼箱子跟前，朝她招了招手。

“你来，让你见识下小爷无与伦比的智慧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