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若……”君青蓝沉吟着说道:“若真想杀了长乐公主,又何须做出这么多费力不讨好的事情?”
皇上不是傻子。当初将长乐公主送入崇化庵的举动,几乎被言官给掀翻了御书房的屋顶。毕竟,紫河车案,长乐公主惹了个原本不该惹的人——永义伯世子夫人丁氏。她的身后,是丁阁老以及文贵清流的眼观鼻组方氏一族。
有这两族在此,自然不能放任长乐公主逍遥法外。眼看着皇上蓄意袒护,他们如何能坐视不理?分明是要替自己儿孙报仇的事情,偏偏那些人一开口就可以引经据典地说出一番长篇大论出来,能生生将个精壮的汉子给说的痛哭流涕,后悔出生在世上,还偏偏半个脏字也无。
皇上当初在这事上忍受的压力非常人能够想象。这么多苦难都过了,却在谁都不知道的时候秘密地处死长乐公主,这不是……多此一举么?
“未必如此。”李从尧半眯着眼眸:“冯氏之事表面已经完结,朝堂似乎也恢复正常,但,仇怨到底已经结下,又岂会轻易了结?你大约不知……。”
李从尧声音一顿,唇畔便浅浅勾起个笑容出来,叫人瞧着却锋利如刃,半点温度也无:“鸾喜宫中的李福禄正被人参奏的厉害,已经在慎行司关了好几日了。”
“……恩?”君青蓝一愣,不是正说着长乐公主的事情么?李福禄是……谁?
“你连李福禄都不知道?”李从尧目光如炬,直直瞧向了君青蓝。眼底的震惊便似个无形的大耳刮子,刺的人无地自容。
君青蓝垂首,攥紧衣角,打定主意不抬头。宫里面的人流水一般,她只是个不招人待见的外臣 宫里的人哪里认得全?
好在李从尧不过瞧了她半瞬便悄然收回了目光,只暗暗叹了口气,分明恨铁不成钢。
“周德富死后,李福禄就成了萧皇贵妃身边的管事。”
君青蓝长长哦了一声,脑子里便浮出个长了长长马脸的宦官出来。君青蓝与他到是有过数面之缘,原来他就是李福禄哇!
“小皇子身子日渐孱弱,御药房里每日供给的稀缺药材如流水般源源不断。”李从尧不理会她的小心思,继续说道:“即便御药房家底丰厚也总有坐吃山空的一日。於是,皇上便命人到民间去采购药材。这采买的活计萧皇贵妃自然不放心外人前往,便落在了李福禄的头上。”
“这可是个肥缺。”李从尧淡淡呵了一声,笑容里尽是讥讽。
即便他没有明说,君青蓝也听得明白。怕是这李福禄动了不少手脚吧!
“御史台也不知从哪里找到了李福禄收受贿赂,强买强卖,以次充好的大量证据。前两日一股脑的上奏给了皇上,连带着萧皇贵妃也被拉下了水,说她治下不严,纵奴行凶,使得百姓怨声载道。”
李从尧瞧她一眼:“萧皇贵妃对於皇上而言是什么意义大家心知肚明,如今这么大一把火烧到了她的头上,总得想法子熄灭才是。听说……。”
李从尧眸色一暗:“萧皇贵妃积劳成疾,也病了。”
君青蓝深深吸了口气,脑中那些模模糊糊的念头一下子便似被一把大手给捋顺了,成了清晰的线。
御史台是什么地方?那是言官们的坚实后盾!言官又是什么出身?那是丁阁老和方氏一族手里的刀!
皇上顾念旧情保下了长乐公主,他们如何能够善罢甘休。
但胳膊到底拧不过大腿,这些个饱读诗书的人精们谁瞧不出皇上的心思?於是,他们没有再揪着长乐公主不放,而是将祸水东引。
皇上在意的女子在当今世上除了冯氏,便只剩下萧皇贵妃。萧皇贵妃若是受了打击,比打击皇上他自己还要令他难受。
於是,他们将目光放在了李福禄身上,牢牢抓住了他的把柄,只参凑李福禄。摆出一副伸张正义的嘴脸,旁的话半个字也不说。
然而,牵出萝卜带出泥。李福禄是什么人?即便再有权势,也不过是个没有根的宦官。他要那么些钱能做什么?还不是最终孝敬了自己的主子?
所以……就这么兵不血刃的死死咬住了萧皇贵妃。
心爱的人遭受了打击,皇上能不焦急么?君青蓝深深叹口气,这一招实在是高明啊!